扶貧不容易(1417)

今天百佳有些減價貨, 心中一動, 花了幾百元買了一些罐頭, 都是一般的豆豉鯪魚, 梅菜排骨, 罐頭湯等, 是不容易過期的食物, 打算做做善事, 捐給食物銀行吧! 

因著工作的關係, 看見不少我的學生, 其實做的服務對象都是窮得要命的人, 好像新來港婦女, 劏房家庭, 單親子女, 獨居隱蔽長者, 綜緩家庭, 生活在朝不保夕的貧困環境中! 心想, 希望我的實物捐助, 儘管少得可憐, 但幫得一個得一個吧! 

老實講, 這種打游擊的一次過少量捐助, 都是滿足捐助者的善心, 多於真正解決受助者的長期困境! 這點我也知道, 但是, 有人捐贈總比沒人捐贈好的, 是麼? 做人不一定要時時講大道理及社會政策吧! 而且, 在大學課室中講大道理及社會政策我都懂, 但我心中知道這個只是我賺賺外快的兼職, 如今人家今天一家人正在肚餓哇, 拿到罐頭回家一起吃才是硬道理! 

我馬上回家, 開始啟動捐助工作! 重重的一包罐頭, 怎捐呢? 

回想以往住在加拿大時候, 捐贈食物銀行都是好愉快的經驗! 開車, 將滿滿一箱 non-perish food送到就近的收集點, 一般車程都在 20分鐘及20公里之內, 在加拿大這是 “很近” 的距離了, 不是問題! 

送到點時, 對方一般都有人當值, 多是義務工作人員, 因此都是帶著陽光般笑容收貨, 不停多謝! 作為熱心當值義工, 他們最開心的時刻當然是見到有車出現, 有人送來食物, 那他們的辛勞都有代價了! 作為捐贈者, 能夠輕易地在半小時內將真金白銀買回來的一箱食物, 隨著善心及祝福順利捐出送到可靠的慈善機構分發出去給有需要者, 想像貧窮戶收到食物那一刻的快樂笑容, 以及一家人食飽肚後的尊嚴, 自已也差點被自己的善心感動得流淚! 

但在香港, 怎捐呢? 捐誰呢? 上網看看! 看了一會, 有些納悶!

最出名的好像是聖雅各福群會的眾膳坊吧! 足足有百多個服務及站點, 但最近我家的荃灣可以怎辨? 找了一會, 看到了一個福來村的電話! 打通一問, 原來只是一個 office, 職員講明千祈千祈不要送食物過去, 因為此處不收的! 那麼最近地方呢? 那要去石蔭商場啦, 葵芳廣場啦! Ok, 明白了! 那地址呢? 啊, 不用的, 都是食物收集箱來的! 你如果食物不多, 都可以放進去的! 

啊! 原來我這類三幾百元的 “食物不多” 的捐贈, 在香港已經攪到全自動化, 不經人手了! 就好像衣物回收, 圖書館還書箱, 銀行快速支票存款箱, 諸如此類! 哎呀, 突然發現, 原來我人生中捐贈食物銀行都是好愉快的經驗,在香港已經沒有市場了! 心裡第一個感覺: “唉! 捐贈食物已經不再人性化了!” 

是啊! 食物捐贈是人類社會最原始的善行, (a)古時天災橫禍, 官府開倉派米, 就是如此! 其後社會進步, 講求效率, (b)捐贈最好當然改為 “$$$”, 那慈善機構管理比較容易, 不用經營太多收集點, 也可以選擇及控制食物類別, 購買最需要的食物, 比較要配對送來的食品類別, 工作上更多彈性! 其後的發展更由要求實物及金錢捐贈, (c)慢慢轉為推動義務精神, 以人力發展為本, 以充權為目的! 再攪下去, (d)更變成了今天好像雨後春荀般的小型機構出現 (好像膳心連, 惜食堂, 樂餉社等等), 各自大講自己理想抱負, 例如拯救食物, 停止浪費, 解決飢餓, 剷除貧窮等等!

它們的理想都很高尚, 它們都希望從制度入手, 因此在組織手法上, 重點是爭取社會大型食品企業認同它們的理念, 建立合作伙伴及長期捐贈來源, 進而教育社會人民, 改變他們的浪費思想行為, 拯救食物! 至於對我這類只得三幾百元的一些食物捐贈, 似乎不是它們理想中重視的事情! 

事實上, 我很明白這類只得十丁八丁人大講理想的小機構, 一般都是講就天下無敵, 但是在真正食物捐贈的收集及分發上, 基本上是有心無力的! 我在網上尋尋覓覓, 總找不到一個它們可以收集食物的收集點, 亦找不到開放時間, 只好放棄! 

我轉而去看看香港社會服務聯會的機構名單, 那是 2011年的 “最新資料”, 我決定還是不理吧! 再去救食平台食物回收捐贈聯盟的名單看看, 一共有43個機構, 都是沒有明確收集地點的資料, 絕大部份都是請捐贈者於某某辦公時間先致電聯繫! 這個本身對小捐贈者已經不是 user-friendly的資料, 更可惜的是這些機構似乎都已經以捐贈大客為長期經營的合作伙伴, 因此每天的收集量都是甚麼 “100人/份量”, “200公斤/次”, “250磅/次”, 那麼我那區區10罐罐頭, 真的完全不入流了, 感覺好像是 “捐贈給人家只是徒增對方煩惱吧”!

看到這裡, 想到這裡, 覺得儘管香港一方面仍舊是個貧富差異極大的社會, 但另一方面香港的福利發展真的不錯, 街道上不只沒有餓死的人(當然露宿者仍然很多, 社會對協助他們的資源仍舊太少), 而且今時今日經營食物銀行的慈善機構, 已經不再視小捐贈者為它們的招手對象! 

這真是又可喜又可悲的感覺, 可喜的是經營食物銀行的慈善機構都有不是政府就是社會良心企業的支持, 那對長期經營扶貧工作肯定是件好事; 可悲的是抱著人類最原始善心的小捐贈者, 在這個社會福利發展的大洪流中, 已經再沒角色了! 

而我作為一個小捐贈者, 突然有點走投無路, 扶貧不容易, “我是多餘的” 之感慨! 

我在百佳購買食物時, 亦不是隨便見便宜便買! 我的考慮是這些食物最低限度自己可以吃得入口, 才好買來送給人家! 

如今, 上網瀟洒走一回後, 發現好像香港的食物銀行經營者, 都只歡迎最直接的 “$$$” 捐贈, 方便它們工作; 反而真真正正的食物捐贈, 竟然給人冷落了! 

看著看著這些 “我自己可以吃得入口” 的食物, 心中不由浮現念頭: “不如, 唉! 就由我食左佢算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