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經寫了 5 年零 8 個月,初時寫 blog 的想法已經煙消雲散,而對寫股票、寫投資的熱情,亦隨著生活改變而趨於淡靜。
不過,我仍在寫。
我大概小學三、四年級時候已經開始寫日記,已經忘記當年為了甚麼感召而行動,當然這個自主性質的行動令我的一生改變很多。
開始時的日記,內容不少是「xx 年 x 月 x 日,天睛,今天無特別事」,又或「xx 年 x 月 x 日,天陰,今天心情很差」。也不一定能夠天天寫,很多時都是週記。
慢慢地,我習慣了「寫東西」的感覺,不寫不舒服了。
我記得我的第一部(也是唯一的一部)武俠小說【劍氣萬千重】寫於小學五年級,開始時一口氣寫了 20,000 多字,那是厚厚 50 張的 400 格原稿紙,我如珍如寶的每天看看,想想怎樣修改,也想想故事可以怎樣發展下去。
而那 20,000 多字的內容,基本上只是個開場白,描述了「洞庭湖畔的寒冬,退休鏢師押送最後一程鏢貨,忽然遇上退隱廿年的魔頭枯竹上人,兩人對持凝望,在寒風中一動不動,心中都在盤算如何應對…」,就這樣的對持凝望,我就寫了 20,000 多字,雙方仍未出招。因為,我也和他們一樣在對持凝望,心中在盤算如何描述那些招數…。
多年來經過十幾次的搬遷,這 20,000 多字的【劍氣萬千重】,終於再也找不到了。但在我的腦海中,卻永遠留存著「鏢師與枯竹上人在洞庭湖畔寒冬對持凝望一動不動」的定格畫面,是我「個人記憶」的一個永遠組成部份。
這 20,000 多字的【劍氣萬千重】,應該除了我自己之外,再也未曾有人看過,如今散失,那就是「永遠」了。
回想起來,我一直喜歡「寫東西」的感覺。
中三時拿了一個「全級最佳中文獎」後,信心大增,從此 重中輕英,中文科無論校內公開考試,總是「無 A 不歡」,可惜同一時候,英文水平一直低迷,嚇得自己也為了這「中英語文落差太大」的現象而擔心。其後,進入香港中文大學後,發現在一眾「中文中學」的畢業生中,來自「英文中學」的我的英文也不算太差了。之後,負笈加國時跟老外都可以溝通,移民時工作的「多元種族」會議亦可以明白,用英文作答的法律學位考試我又合格了,慢慢地「英語」這東西開始淡出了我的「壓力圈」,成為了「生活圈」的一部份,無寵無辱。
我喜歡「寫東西」,但不愛做「作家」。
我喜歡「寫東西」的自由,但不愛做「作家」的刻板。
當我寫【劍氣萬千重】的時候,相信鍾曉陽仍然未懂執筆;多少年的「香港青年文學獎」我都沒有參加,因為我相信即使我可以拿獎,但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因為要「認認真真的寫」,而我總愛閑雲野鶴。
要像倪匡、金庸、錢鍾書、林燕妮般爬格子過活,我受不了。
其實,我心中更加清楚,在自己的世界裡胡說八道,自己可以吹噓是「天下第一高手」;但當走進真真正正的文壇時,四處都是真真正正的高手,那時候,我就甚麼都不是了。
因此,我不大看文學的作品,但獨愛詞。
詞,我覺得已經是中國文學的精華,讀懂了詞,就讀懂了中國文學的世界。
愛詞,就已經足夠。
如果你一點都不愛詞,只愛炒作股票,我這裡只會令你愈來愈失望吧,那你,應該走吧。
以晏幾道八首鷓鴣天作結:
鷓鴣天
守得蓮開結伴遊,約開萍葉上蘭舟。來時浦口雲隨棹,采罷江邊月滿樓。
花不語,水空流,年年拚得爲花愁。明朝萬一西風勁,爭向朱顔不耐秋。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顔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醉拍春衫惜舊香,天將離恨惱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樓中到夕陽。
雲渺渺,水茫茫,征人歸路許多長。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
小令尊前見玉簫,銀燈一曲太妖嬈。歌中醉倒誰能恨,唱罷歸來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雲天共楚宮遙。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
十裏樓臺倚翠微,百花深處杜鵑啼。殷勤自與行人語,不似流鶯取次飛。
驚夢覺,弄晴時,聲聲只道不如歸。天涯豈是無歸意,爭奈歸期未可期。
陌上濛濛殘絮飛,杜鵑花裏杜鵑啼。年年底事不歸去,怨月愁煙長爲誰。
梅雨細,曉風微,倚樓人聽欲沾衣。故園三度群花謝,曼倩天涯猶未歸。
當日佳期鵲誤傳,至今猶作斷腸仙。橋成漢渚星波外,人在鶯歌鳳舞前。
歡盡夜,別經年,別多歡少奈何天。情知此會無長計,咫尺涼蟾亦未圓。
手拈香箋憶小蓮,欲將遺恨倩誰傳。歸來獨臥逍遙夜,夢裏相逢酩酊天。
花易落,月難圓,只應花月似歡緣。秦箏算有心情在,試寫離聲入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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