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休閒天。晨早,例行跑步,5.3公里。不涼不熱之間,有風無風之感,在喘氣裡,在酸痛中,我總算又完成一次任務。
悶熱天氣,永遠是跑步愛好者的死敵。我拉筋,讓身體把酸痛趕走;我 Cool down,將心肺回復正常。
靜了下來,我向前望,見到一個浪,打拍著岸邊墨綠的岩石,然後退去,我的心忽然一動。接著,退去的浪又再湧回,奮力地再次打拍著岸邊墨綠的岩石,然後又再退去,我的耳畔,這時候竟爾可聽到浪濤之音,細意欣賞享用。
遠處傳來人語,吱吱聲中擦身而過,本應笑漸不聞聲漸悄吧。忽然,兩個人竟都走回頭,停在橋上,探頭張望。我斜眼地瞄了他們一眼,一男一女兩個中年,女的粗獷肥胖,男的黑實粗魯,看來都是文化水平不高的人。
突然,二人靜了下來,都向前望,他們見到一個浪,打拍著岸邊墨綠的岩石,然後退去;然後,退去的浪又再湧回,奮力地再次打拍著岸邊墨綠的岩石,然後又再退去,二人就此凝望,動也不動,細意欣賞享用。
我赫然發現,我看到的世界,原來不止是我的世界;我看到的世界,原來竟然同時亦是別人的世界,並且一模一樣,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本以為我是一個文化氣息較高的人吧,總算擁有三個學位,我看見的世界應該是五光十色,氣象萬千吧。怎料路過的任何二人,儘管文化水平不高,他們看見的世界竟亦是五光十色,氣象萬千!
而且,我們見到的世界,亦是930年前蘇子看見的世界:「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
「萬物靜觀皆自得。」
難怪我被濤聲震撼,難怪男女二人為海浪而迷,難怪蘇子於赤壁美景留下千古智慧名篇。
《華嚴經》說:「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世間萬物異狀紛陳,卻有統攝歸一之道,唸佛第一法門是「阿彌陀佛」,基督教要義是「主與你同在」,小李飛刀則要「例不虛發」,梅姐則「看透我理想是平淡」。
永嘉大師說得好:「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打拍著岸邊墨綠岩石的浪濤,何嘗不是?它既剎那,卻又永恆;既有六趣,但又空空。
而我看見的良辰美景,何嘗不是?
甚至我的存在,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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