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天氣（1114）

上一次的寒冷天氣，一夜間凍死了七個人，都是患有「長期病」的老人家。

我細心看看新聞內容，死的男女也有，年齡都在 75 到 85 之間吧。我在想，現時香港的人均壽命（Life Expectancy）好像男性是 78、女性是 86 左右，那麼，75 到 85 這個年紀，七位死者算是「死於不幸」還是「死得合時」呢？

早上打完太極，閑聊時與大師兄聊到了這話題。他說：「75 到 85 這個年紀，隨時都可以死得，如果不是凍死，亦可能因為其他原因而死。」

我追問：「如果不是寒冷天氣，你認為他們會死嗎？」大師兄沉默支晤一下，沒有正式回答，但發出的聲音言下之意，似乎表示 75 到 85 這個年紀，死了亦很正常。

那我又再問：「如果這個死的是自己家人，那麼我們可以接受，他們就因為寒冷天氣一夜轉涼，死了亦是很正常嗎？」對於這個又假設性、又要觸及個人情緒的提問，我當時得不到回應。

當然，我只是提問一下，我亦沒有期望街坊間閑聊會聊出個甚麼。

不過，我心中只是在思考，對一條生命的存在，其價值、其重視、其感覺，都會因人而異，都會親疏有別。因此，難怪香港要改善老人服務，仍舊有很長的路要走。

一是大眾對其他「老人的生命」極不重視，認為 75 到 85 這個年紀，死了亦很正常；換個角度來說，就是不死並不正常。因此，每天馬路上車死了老人家，落巴士樓梯跌死了老人家，家居意外死了老人家，社會大眾好像認為死人都是理所當然，都是因為他們自己老，而從不去認真追究那個不小心駕駛的司機，那道設計出了問題的巴士樓梯，那些含有危險的家庭用品。社會，可能包括了你和我，都習以為常地對其他老人的生命極不重視，讓不公義及不合理的事情繼續下去。多年前，我外父就曾經給一個極不小心及毫無責任心的送貨van仔司機在路旁倒車撞倒在地，幸而沒有輾過，外父送院後搶救後吉人天相，但警方對不小心撞傷行人的van仔司機全無跟進，若無其事，不了了之。由此可見，執法者的心態尚且如此兒戲，毫不認真，有法不執，其實直接鼓勵了更多危險駕駛引致他人傷亡事件的出現。如此不知所謂的處事方式，原因只是受害者很老！

二是因此大眾對其他「老人的價值」亦不重視，大眾似乎忘記了這些老人家當年亦是曾經英明神武、各領風騷的人物，如今只是外貌衰老、身體退化，疾病全身，但其實無減他們的豐采氣度、知識經驗，問題只是社會是否仍舊重視他們吧。

三是大眾對「老人的生活質素」、處境關懷、支援物資都非常有限，一般人的同情心亦可能因為自己的繁忙而收起了，因此只是入冬前的天氣轉變，就奪走了七條生命。

我在想，如果死的是我們父母，如果死的是我們配偶，如果死的是我們至愛好友，那種感覺、那種痛楚、那種悲傷、那種失落，應該和看到新聞「啊，又凍死了七個人」的感受應該有所不同，應該深刻很多吧。

其實，人生中如果保養得宜，病患可能得以減免，但「老」卻是無可避免的人生步驟；因此，個人面對「老之將至」其實絕對可以有萬般方式，減輕其對健康或生活的沖擊。可惜的是，社會上對 young-old 還算可以接受，但當人「老」到一個所謂 mid-old 甚至 old-old  的境地時，開始到了自我照顧能力衰退之時，才是人生的最大考驗之時。

人生到此，可以「死於不幸」還是「死得合時」，似乎是一個「可以選擇」和「沒得選擇」的兩難局面；每個人的處境不同，經濟狀況、子女狀況、健康狀況、社會狀況、心態狀況、朋輩狀況都有差異，而為此，亦可能決定了一個人是「死於不幸」還是「死得合時」吧！